生日宴如期举行。
今夜的氛围让斯诺梦回前世的某个夕阳。
那时，她还没有成为勇者的同伴，甚至没有成为情报位的盗贼，依旧是那个留存在孤儿院里一个的11岁的小鬼。
那个夕阳，为了祝贺斯诺终于被一家富足商贩领养，孤儿院的所有人都为她唱着歌，虽然只有土豆和冷掉的面包，但她却异常的满足。
就像是现在，斯诺的生日宴越办越小，如今除了古兰，参加的只有双亲和公爵府的仆人。
没有陌生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出现在眼前，只有熟悉的人们陪伴她。
没有虚无缥缈的并不期待的礼物堆积成山脉，只有真心的话语就足以。
可相似却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夕阳是她前世人生的转折点。
魔族北部方面军随着夜的降临，踏平了那个破落的城镇。
满心期待着新生活的男孩睁开眼，发现的是遍地被撕裂的躯体，过往的‘家人’无一幸免。
她依旧记得那股尸体腐烂的腥臭味，依旧记得所有的断壁残垣，依旧无法从那股绝望的气息逃脱。
路过一个被摧毁的城镇可远远没有亲眼见证一个城镇被摧毁来的触目惊心。
她曾指点莉莉蓓尔的剑道，说她的心，她的剑，没有杀气。
可斯诺自身其实并没有那样说的资格。
哪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理智冷静的角色，斯诺骨子里仍然惧怕那些事物，以至于前世她跟随了那么多强大的存在，却依旧只是情报位。
故事的后来，作为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斯诺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到码头，乘上逃难的船去往了中心国家，在流浪了数年后终于找到了生存之道。
这辛酸的记忆，让她脊背发凉。
她不敢想生日宴后会不会发生同样的场景，会不会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就比如日前古兰所描述的那样，拜特的翻车。
他费尽周折召唤的勇者只会贪图享乐，完全没有为改革派们创造发战争财的舞台，因此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也被算起旧账，没有了财团的支持，只要德洛伦这边接下来将银龙的尸骸死死掌握住，那么这场持久战就会是珂泊亚取得胜利。
甚至很可能不需要发动政变，毕竟没有子弹的枪膛燃不起硝烟。
一切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那种来自拜特的压力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了——吗？
这并不真实。
那个在五年前让她感到恐惧的新生皇帝，不可能只有这点本事。
古兰和德洛伦一定是只挑好的说，他们不可能再把恐慌的情绪带给斯诺。
设身处地好好想想吧。
如果此刻斯诺和德洛伦身份对调，斯诺也绝不会在女儿生命的最后时刻和生日期间说些真实的状况。
也许那些话半真半假，也许全套都是德洛伦和古兰为了让她安心所演得一出好戏。
至少斯诺如此觉得。
正低着头思考着，菲利西亚的声音唤醒了她。
“怎么了？刚刚不还挺高兴的样子吗？”
“没，没有……”
“就是肚子有点太撑了。”
斯诺立马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顺便还捂起了小腹。
肚子痛是真的，不过和吃撑了毫无关系，是因为她生理期来了。
每次生理期来，斯诺都很害羞。
毕竟她没办法自由行动，很多时候……
那个东西都是别人帮忙换的。
说起来，今天如此焦虑，可能也是生理期的原因。
说不定是她多想了，万一真相就是古兰说的那样呢？
拜特还没等到珂泊亚正式宣战就出现了颓势，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之一。
看着女儿发着愁揉肚子的姿态，菲利西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后笑着说道：“确实，这两天你胃口都挺好的，说不定病也稍微好些了。”
饮下温热的果汁，斯诺缓缓答道。
“我也这么想。”
随后，她把目光投向远处。
年轻的仆人们互相在对方的脸上抹上奶油，嬉笑打闹着。
其中还有一对男女，看起来像是压抑了很久，独自找了角落依偎着。
而那些来到公爵府已久的老熟人们，则是聚在一团聊着什么，享受为数不多的休息日。
“完啦！亲王殿下不大能喝啊！”
“少扯……你，你们珂泊亚这酒……呕……！”
“哈哈哈！”
“那边的厨子，你注意点身份，小心亲王殿下给公爵大人告状！”
“噫！明明是公爵大人叫我喝倒殿下的！”
“确实是这样，没事，灌倒古兰的，明天去找管家领奖金。”
“听到没有！我赢啦！”
“表哥……你丫……呕……！”
不远处，男人们正在另一张桌子上比拼着酒量，舍弃地位之分，把酒言欢。
虽然今夜是斯诺的生日宴，但作为主人的德洛伦和菲利西亚特地放话，仆人们可以随便休息，不必再继续劳作。
同样，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仆人的身份，与主角斯诺同乐就好了。
这也是对公爵府近几年来长期压抑氛围的一种解放。
看着斯诺人坐在轮椅上，心却在看别人的欢喜，菲利西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议：“要不，就把那个拿出来，今天好好地玩一下？”
“和妈妈一起出去散散步？你看怎么样？”
菲利西亚说的，是斯诺在五年前收到的一件礼物。
那个项圈可以每周为斯诺提供一个小时的正常人生活。
尽管这类魔导器的副作用都不可小觑，但如果只是一小时的话，应当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要斯诺开心就好了。
菲利西亚又何尝想看到女儿坐在轮椅上落寞的样子呢？
但早已做好觉悟的少女，她的答案是回绝。
“不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并非是对魔导器的副作用感到畏惧，只是斯诺觉得，没有必要了。
已经习惯了坐在轮椅上的生活，再站起来只会让内心充满痛苦。
就像是失明许久的盲人在无意间与光明短暂的重逢。
那之后并不会起到激励或安慰的作用，人的本性只会驱使他咒骂起黑。
既然斯诺已经表明了想法，菲利西亚也就没有必要再问了。
至少还有今夜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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